苟晶事件再次反转，母校并非“野鸡中专”，毕业生曾被正泰、德力西等大企业看好

文/大飞

编辑/ 阁佬

在愈演愈烈的苟晶被顶替上大学事件中，她的母校——湖北黄冈水利电力学校被送上了热搜。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苟晶表示：在高考被人顶替，命运被改写后，她无奈之下只能读了一个“野鸡中专”——湖北黄冈水利电力学校。

事实上，1998年，苟晶高考的成绩是569分，仅超过山东济宁市调整后的中专（理科）统招录取分数线14分，远未达到济宁市专科（理科）录取分数线，可选择学校并不多。

她在当年填报的志愿中，中专志愿填写为泰安人口学校、武汉生物工程学校，并选择了服从调剂，最终被调剂录取到湖北黄冈水利电力学校。

随后，苟晶当年高考档案随之转至该校，在发电厂及电力系统专业学习2年，并完成全部学业，学校也为其发放了中专毕业证书。

站在舆论风口浪尖的“野鸡中专”湖北黄冈水利电力学校究竟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

从云端到尘埃

资料显示，湖北黄冈水利电力学校成立于1979年，是一所公办省部级重点普通中等专业学校，办学水平评估A级学校，隶属于黄冈市水利局，是差额供给事业单位。

但苟晶运气不好，她非但没有赶上中专毕业后包分配的末班车，还赶上高考扩招。

事实上，自1977年恢复高考后，全国高考录取率在最初几年其实低的惊人。

以1979年为例，全国共有468.5万人参加高考，录取了28.4万人，录取率（本科和大专，不含中专）仅为6.1%。

同期恢复的中专学校招生考试比高考竞争更加激烈。相比大学而言，中专考试门槛和录取分数线都较低，因而更易考取。

对那个年代的学子而言，考上中专不但能拿到梦寐以求的非农业户口，毕业之后国家还能包分配，提供稳定工作，但录取选拔也很严格。

“考不上中专的，才去上高中”是当时的普遍认知，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没有选择参加高考，而是提前就读中专以便更早工作。

事实上，初期的中专录取率之低超乎想象，仅为3%左右。

从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期，这批天资聪颖的十五六岁少年，在低至不足10%的中专录取率中杀出，以优异成绩被选拔进入师范、卫生、农林、电力、铁路等中专学校。

他们一时风光无两，包学费、包分配，上学时还有粮油供应和货币补助，受尽了周围同学和家长的羡慕。

直到1993年，中国政府正式提出，改革高等学校毕业生统包统分和“包当干部”的就业制度，实行少数毕业生由国家安排就业，多数由毕业生“自主择业”的就业制度。

1996年，大中专毕业生国家统一分配制度终被取消，国家开始实行扩招制度。

中专自此受到巨大影响，不再享有“包分配”“铁饭碗”的待遇，其地位从原来的重点高中之上沦落于普通高中之下，成为学生考不上高中后的“选择”。

对于不熟悉中国教育制度变迁的多数人而言，“差生去的地方”成了中专的标签。

1998年参加高考的苟晶正好碰到国家取消分配和扩招，刚从云端跌落至尘埃的黄冈水利电力学校因此成了她口中的“野鸡中专”。

但事实上，她所学的发电厂及电力系统专业是该校的重点专业，学生就业率一直不错。

在经过两年学习后，苟晶正常拿到毕业证书。尽管当时中专已经取消了分配，但她还是被校方推荐到了温州一家强电设备企业工作。

温州电力设备企业众多，乐清柳市更拥有“中国电器之都”的响亮招牌，中国众多知名民营电力企业便是从温州走向世界。这份名单中包括浙江正泰集团、德力西集团等。

2000年，刚毕业参加工作时，苟晶的工资已有三四千元，当时学校教师的工资只是一两千元。

此后，中国高等院校持续扩招。1998年，全国共有320万人参加高考，录取了108万人，录取率为34%。到了2008年，全国共有1050万人参加高考，录取了599万人，录取率已高达57%。

制图/婷婷

这让本就低到尘埃的中专院校招生更加困难。为此，2009年，黄冈水利电力学校对外发布招生宣传片，称学校在社会上享有很高声誉，毕业生深受用人单位欢迎。

除了正泰集团和德力西集团外，看好该校毕业生的还有安特仪表、浙江东都宝模具、冠捷科技、深科技、中南国际、中兴通信等多家企业。

同年，黄冈市开始实施全省职业教育“319工程”，着手整合市区包括黄冈水利电力学校在内的5所中职学校，其余四所为黄冈电子信息学校、黄冈交通学校、黄冈工程学校、黄冈工贸学校，共同组建黄冈中等职业学校（集团），作为黄冈职教园区的核心工程。

这项工作被列为当年黄冈市五大社会项目工程之一。

2012年，黄冈水利电力学校率先由黄冈市水利局整体移交黄冈市教育局管理。

五年后，5校整合完毕，投入近6个亿的黄冈市中等职业学校（集团）正式开始运行。

至此，见证中国水利电力行业40年变迁的黄冈水利电力学校湮没于历史长河中。

时代产物

黄冈水利水电学校并非个例，而是整个时代的产物。

自1978年实施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发展十分迅猛，中国国内生产总值成倍比增长。但各种结构性矛盾在狂奔途中愈发突出。

其中一个极为严重的矛盾是，中国发电量增速已经远远跟不上国内生产总值和工业增长价值的增长速度。

刚恢复高考那几年，除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录取学生外，还有电力、铁路、邮电等国家紧缺专业院校优先录取。

以电力专业院校为例，77届的华能集团董事长舒印彪、大唐集团董事长陈飞虎当时分别考入了华北电力学院和长沙水力发电学校。

然而，电力人才远远无法满足需要，国家和各省政府只能继续建设电力相关专业院校或在重点大学增设电力相关专业。

但对湖北而言，情况略有不同。湖北地处长江中游、南倚洞庭湖，滨水而生，受水滋养，治水而盛。水是湖北最大的资源禀赋，水电就成了湖北最大的发展优势。

当时，1975年建成的装机容量122.5万千瓦的刘家峡水电站已成为中国水电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并陆续带动了一批百万千瓦级的水电站开工。

而1971年已经开建的万里长江第一坝葛洲坝水电站工程胜利在望，三峡大坝水电站工程再次被提上议程。

但此时的湖北，只有武汉水利电力大学、湖北省水利水电学校、长江水利水电学校等几所水电专业院校，远远无法满足人才需求。

1978年，葛洲坝水电工程学院率先成立，隶属于水利电力部，坐落在宜昌市内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近旁。

第二年，湖北省宜昌市水利电力学校、湖北省黄冈市水利电力学校等多个市级水利电力学校相继成立。

在那个求贤若渴的年代，湖北各地的这些水利电力专业毕业生被分配到湖北乃至全国，从事水利电力相关工作。

随着葛洲坝水电站、三峡水电站等大型水电站的相继建成，国家水电站建设暂告一段落，水电相关人才也不再稀缺。

此外，1996年大中专毕业生国家统一分配制度被取消，招生困难成了摆在这些在特殊时期为了特殊需求而成立的专业院校面前的最大难题。

1996年由此成了水电相关专业院校各奔前程的一年。

当年，经电力工业部和国家教委批准，葛洲坝水电工程学院被合并至武汉水利电力大学，成了武汉水利电力大学宜昌校区。

后来又过了几年，武汉水利电力大学被合并进新的武汉大学，而武汉水利电力大学宜昌校区和湖北三峡学院合并成了现在的三峡大学。

同样是1996年，湖北省水利厅在学校争创"国家级重点中专学校"的工作中，制定了"调整规划、集中办学"的总体规划方案，将湖北省水利水电学校和湖北省水利水电技工学校合并建设，扩建湖北省水利水电学校。

2002年，该校升格为高等职业技术学院，并更名为湖北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

而长江水利水电学校通过与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大学土木工程学院等高校合作，升格为高等职业技术学院，开始招收普通高职生，并更名为长江工程职业技术学院。

省城的兄弟院校利用资源优势不断做大做强，至少都摆脱了“受人歧视”的中专院校的身份。而位于各市的宜昌水利电力学校、黄冈水利电力学校等中专院校苦于没有资源，只能苟延残喘。

直到2009年，湖北省教育厅下发关于实施“319工程”整合中等职业教育资源的通知，湖北全省走上了合并中专院校、建设职业教育示范基地的道路。

除了黄冈市整合五所院校共同组建黄冈中等职业学校（集团），宜昌市也整合了宜昌水利电力学校、宜昌城市建设学校、宜昌市艺术学校、葛洲坝旅游学校、宜昌市商业学校等五校，合并组建宜昌市三峡中等专业学校。

至此，黄冈水利电力学校、宜昌水利电力学校等地方水电特色学校不断消失。

一个时代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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